仅差一日,褚韶华便能与夏初携手远走天涯了。
起初,褚韶华打定了主意要一辈子守寡。哪怕夏初为了倾诉衷肠,在路口痴痴等了一整夜;哪怕夏初丝毫不介意她娘家已然败落,还带着个女儿,褚韶华依旧不为之心动。
直至夏初教会陈萱唱英文歌,褚韶华方才应允与夏初一同前往法国。
褚韶华不由想起了自己。自小,她便展现出比哥哥更为出众的聪慧,然而家中却无一人对她说过,她能够接手家族的生意。
直至夏初牵起她的手,一同迈过药王庙正门的那道门槛,褚韶华才惊觉,女子亦可如男子般,将人生过得精彩纷呈。
褚韶华深知,开阔的视野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。外面的天地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为了自己的女儿,她决心到外面的世界去闯荡一番。
展开剩余83%只叹褚韶华身边竟无一个良善之人,各个都似豺狼虎豹,欲将她啃食得尸骨无存。
陈家惨遭灭门,褚韶华在离去之际,将药铺四成的股份留给了婆婆。凭借这些股份,足以保障婆婆后半生衣食无缺,这已然是做到了仁至义尽。
到底褚韶华向婆婆借钱开店那会儿,婆婆并未应允。
为筹措本钱,褚韶华满心不舍,狠下心将大顺赠予她的首饰,就连二人定亲的信物都拿去死当,这才换来那二十六块大洋的本钱。
陈太太倘若通情达理,便应明白,褚韶华给予她股份乃是一份恩情,而不给予她,亦是合乎本分之事。
只叹陈太太满心贪欲不知满足,在小儿子的一番怂恿之下,竟狠了狠心,不顾道义地给褚韶华下药,妄图助陈二顺欺辱褚韶华。
她干出这般缺德行径,既愧对于褚韶华,更有负于陈大顺,当真罪无可恕,只配遭天谴。可不,报应旋即便至。
起初,陈二顺欺负褚韶华,混乱间失手害死了陈萱。褚韶华一心为女儿复仇,果断出手,一刀便结果了陈二顺的性命。陈家子嗣凋零,至此彻底绝后。
紧接着,昔日被褚韶华挟持过的土匪二秃子前来寻仇。他径直闯入,将褚韶华掳走,随后一把火点燃陈家,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陈家宅院。
不难想见,这群土匪定会将陈家搜刮得一干二净,断然不会留下任何活口。陈太太在劫难逃,而宋萍极有可能会同褚韶华一道被掳掠而去。
至此,陈家上下满门尽灭。陈二顺落得如此下场,实乃咎由自取;而那陈太太,亦是自作孽,终究不可活。
倘若她能明事理、辨黑白,不对陈二顺的胡作非为一味纵容姑息,那么北京的店铺便不至于落得个被败尽的下场,外孙女亦不会惨遭毒手,而她自己也能够凭借华顺药铺的分红,悠然自得地安享晚年时光。
褚韶中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,褚韶华的娘家人相较其婆家,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在划分药铺股权时,褚韶华秉持着公正的原则,给了自己的母亲四成的股份。
虽说褚韶华并未直接将股份给予兄长褚韶中,但褚母持有的股份实际上就是褚韶中的。她这般行事,不过是对嫂子周燕有所防备罢了。
周燕的心机颇深,算计得极为精明。往昔褚韶中债务缠身、无力偿还之际,她便强逼着褚韶华嫁给陈大顺,妄图用那笔聘礼为褚韶中偿还欠款。
陈大顺刚刚离世,周燕便起了私心。为了独吞那二十块大洋的聘礼,她盘算着将褚邵华嫁给一个比其年长三十岁的土财主做继室。
褚韶华对褚家可谓是尽心尽力、付出良多。然而周燕不仅毫无感激之意,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吝于给予。显而易见,在她眼中,褚韶华从来不是妹妹,而是一件可以任由她买卖、随意摆弄的物品。
不难想见,倘若这四成的股份落入褚韶中的手中,以周燕那如剥皮吸血般贪婪的性子,褚母怕是连一分钱都难以捞到。
常言道,一床被子下难睡两种人。别看褚韶中表面上对妹妹颇为关照,还会背着妻子悄悄给些小钱帮衬妹妹,可骨子里,他也是个欲壑难填之人。
褚韶华有意让他到药铺当伙计,可他却始终拉不下脸面。
药铺发展到眼下这般规模,他褚韶中既未掏出一文钱,也没出过一份力,可却一门心思觊觎着药铺掌柜之位,那野心丝毫不亚于周燕。
眼见着在药铺做掌柜的事儿没了指望,褚韶中又琢磨起了木材生意,可这得需要一百大洋的本钱。他便找到褚韶华借钱,然而褚韶华却拒绝了。她心里清楚,褚韶中为人糊涂,要是把钱借给他,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别人把家产骗得一干二净了。
褚韶中确实难堪大任。木材生意的门道他一窍不通,全然没有经验,根本无法将生意打理清楚。即便投入再多资金,也不过是白费力气,恰似竹篮打水。倒不如让他安稳地待在家里,拿些分红就好。
可这夫妇俩好似平白得了意外之财还不满足,褚韶华不愿借钱给他们,他们便打定主意,哪怕是偷,也要从褚韶华那里榨出些好处来。
于是,周燕暗中给褚韶华下了药,而后指使褚韶中趁着夜色潜入药铺,将那一百大洋偷取出来。
结果机缘巧合,恰恰撞上土匪登门寻仇。
褚韶中面临的结局仅有两种。其一,在偷摸行窃之际遭受牵连,于药铺中被烈火活活吞噬;其二,沦为怯懦之辈,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土匪强行掳掠而去。
即便褚韶中侥幸捡回一条性命,也将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来。他的药铺更是被付之一炬,烧了个干干净净,最终落得个人财两失的凄惨下场。
褚韶华原本已萌生死意。只因女儿离世,自己又遭受陈二顺的羞辱,一度觉得生无可恋。
然而,在水中濒临窒息的那一刻,她终究将所有事情都彻悟了。
就在那一夜,婆婆与嫂子竟同时给她下药,她险些被陈二顺欺辱。更令人痛心的是,连亲哥哥都对她生出不轨之心。至亲之人在一夜之间纷纷背叛、抛弃了她。也正是这般遭遇,让褚韶华在这世间再无牵挂羁绊。
往昔,她口中总念着要自己为自己拿主意,然而行事间却多有顾虑,既想周全娘家,又想顾全婆家。
此刻,她终于清醒地认识到,那些依附于她、极尽压榨之能事的人,根本不配被称作亲人。他们不值得她心怀怜悯,更不值得她做出牺牲。他们无情的背叛,既不值得她为之黯然伤神,更不值得她舍弃宝贵的生命。
从这一刻起,褚韶华真正开始只为自己而活。这,便是支撑她继续前行的意义与勇气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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