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二十世纪五、六十年代,“杨子荣”这个名字对中国人而言几乎无人不晓。
他既是电影《林海雪原》的核心人物,也是京剧《智取威虎山》的英雄主角,这位机敏果敢、敢入虎穴的侦察英雄,成了几代人心中的榜样与图腾。两部文艺作品皆取材于真实历史:新中国成立前夕,东北山林匪患未平,解放军某部受命深入林海雪原,清剿盘踞威虎山的匪首“座山雕”。杨子荣伪装成土匪,机智渗透、周旋取信,最终生擒匪魁,其英武果断的形象由此深入人心。
鲜为人知的是,距离擒获座山雕仅十六天,这位侦察英雄便在另一场战斗中壮烈牺牲,年仅三十,军龄不过一年半。更少人知道,“杨子荣”并非本名;出于工作保密,他从未与家人联络。亲人们只听闻零散传言,以为他下落不明,甚至有人误信他“做了土匪”。他的母亲至逝世都不知道,银幕与舞台上的英雄,竟是离家二十余年的亲生儿子。英雄的真名、籍贯、亲属,这些线索伴随牺牲一度被历史尘封。直到二十七年后,一张泛黄的老照片,才让谜团解开。
展开剩余85%一、美国艺术团询问“英雄家在哪里”,总理下令:找不到如何向人民交代?
1969年夏,来访的美国艺术团在周恩来总理邀请下观看了京剧《智取威虎山》。剧罢,客人感叹:杨子荣的形象如同他们的“佐罗”,勇敢而可敬。他们追问:杨子荣是真人吗?周总理答以“真人真事”,并指出中国漫长斗争中涌现过无数类似英雄。客人遂希望能走访英雄家属。总理当即指示总参谋部连夜查找其家庭住址。第二天中午,送来的联名调查报告却让人心情沉重:杨子荣已在作战中牺牲,因早年人事建档不全且使用化名,现仅知其籍贯大约在山东胶东一带,其余线索缺失,难以及时寻到亲属。
对于一位家喻户晓的人民英雄,却说不清真名与故里,这既无法向外宾说明,更难以向全国人民与烈士家属交代。周总理因此严令:总参、总政、民政三方联动,一个月内务必查明英雄籍贯与亲人下落。自此,寻访英雄故里与亲属的工作在最高层关注下全面铺开。
二、闯关东少年投身八路,多次立功却与家人彻底失联
杨子荣出身山东牟平县贫苦农家,幼年读过私塾。十二岁随家“闯关东”,在东北漂泊十四年,当过船工、矿工,熟悉地理人情与江湖黑话。日伪占领加深了他的民族耻辱感,他返回故里参加民兵,配合八路军抗敌。1945年部队征兵时,他29岁新婚在身,为免家人阻拦报名,从此以“杨子荣”为名入伍,随部赴牡丹江参与剿匪。
彼时牡丹江一带匪患猖獗,烧杀抢掠、残害干部,严重威胁根据地安全与东北解放进程。部队驻梅林镇初期,他先被编为炊事员,但一有战机便主动请缨上前线。入伍半年即建头功:1946年3月攻打杏树村匪部时,他独自出壕,挥白巾赴城门劝降,理由很质朴——村中多百姓,硬攻势必伤及无辜。面对土匪“你不怕死?”的威胁,他回以“怕死我就不来了”。一番周旋,不费一枪一弹收缴四百余人的武装,既避免血战,又缴得大批枪弹。此举令全军赞叹,他被任命为侦察排长,评为“战斗模范”,并在表彰会上留下生前唯一留影。
“智取威虎山”只是他诸多任务中的一项。1947年正月,海林镇农会收到座山雕勒索信,索棉衣白面,约定三日后交付。剿匪部队据此判断其巢穴在梅林镇夹皮沟一带,且带匪已残。座山雕世代为匪,盘踞山林数十载,狡猾凶悍,连日军与奉系军阀都未能根除。初五,杨子荣率小分队化装深入林海,途中遭遇匪哨多次“黑话”盘查,他对答如流,先被发给些粮食留置观察。几日无人接应,战士们饥寒交迫,甚至掏树干虫充饥。
为打消怀疑,他带队“下山抢粮”作戏,大嚼以示“真匪”,终被一名座山雕手下带路。座山雕仍多方试探,换点挪窝。杨子荣佯怒,索性绑了两名土匪押路,一路“以匪制匪”,过每一道哨卡都将匪众捆走,嘴里骂着“要跟三爷当面理论”。踏着齐膝深雪三十余里,终到匪巢——原木支起的马架房。推门而入,昏灯下土炕上卧着几名匪徒,白山羊胡、目光阴厉者正是座山雕。其伸手摸枪,已被迅速制住。为避免暴露,他仍以“匪气”压场,宣布先“绑三爷去见我家大掌柜评理”。一行押解回海林镇,生擒座山雕等二十五人,这支在夹皮沟作恶数十年的匪帮至此土崩瓦解。1947年2月19日,《东北日报》刊载杨子荣活捉座山雕消息。
然而仅四日之后,杨子荣在围歼另一股土匪时中弹牺牲。传闻因严寒下以猪油护枪致枪机冻结,扣扳机未响,反被敌弹击中心口,当场倒地,长眠林海雪原,年仅三十。
三、团副政委握笔成书,让英雄名播九州
时任团副政委曲波是剿匪战斗现场指挥者,亲见战友牺牲,悲痛难抑。他在住院养伤期间反复口述战斗故事,闻者动容,由此激发写作冲动:要替战友立传。可他只读过五年私塾,无创作经验,写出十五万字初稿后,因不满意竟怒焚稿纸。1955年除夕前夜,大雪回家,炉火温暖,妻儿安睡,他忽忆起八年前风雪夜的“威虎山前夕”,思及牺牲战友未能见到如今的太平光景,愈感责任在肩,重拾笔墨。一年半苦写,《林海雪原荡匪记》定稿四十万字。妻子用旧衣撕成布条把手稿一摞摞扎好,包裹着送到作家出版社。年轻编辑随手翻阅,越看越被惊险传奇所吸引;《人民文学》副主编秦兆阳更是连夜通读。
1957年9月,长篇小说《林海雪原》出版,旋即风行全国,短年累销逾百万册。1958年,上海京剧院将其改编为《智取威虎山》,一句“穿林海,跨雪原,气冲霄汉”,唱腔铿锵,扮相英武,燃遍大江南北。1960年影片《林海雪原》在山东乡村放映时,杨子荣的家人却不知银幕上的英雄正是失联多年的亲人。因早年军中保密与化名,他们只知道儿子参军,却不知改名、牺牲,更不知其已成为全国闻名的“侦察英雄”。一度还有人讹传“从军队开小差做了土匪”,致其家属待遇被停;后因查无实据,方以“失踪军人”恢复优待。杨母宋学芝至1966年离世仍未等到确证——她常问:收音机里的杨子荣,会不会是我的儿子?
四、一张老照片“对上号”:杨宗贵就是杨子荣
按周总理指示,1969年多部门联合赴胶东寻访,重点锁定荣成、牟平等地,武装部、公安、民政协同推进。广播、张贴启事后线索蜂起,核查三千余份失踪档案仍难突破。转机出现在牟平县民政系统:有人发现嵎峡河村有名“杨宗贵”的青年,其经历与杨子荣高度吻合。调查组走访后初判两人为一人,但缺乏铁证。
四年后,曲波偶然见到1946年表彰大会的一张集体照:后排左起第四人胸佩大红花,清瘦的脸庞、略高的颧骨、炯炯的双眼——正是杨子荣。虽影像模糊,战友们仍一眼认出“杨排长”。1974年初,调查组携照重返嵎峡河村,乡亲们纷纷指认“这就是杨宗贵”,其兄杨宗富从数张照片中一眼挑出失散三十年的弟弟,老泪纵横。至此,牺牲二十七年的英雄终于“回家”。
后记
杨子荣牺牲后,遗体停放于海林镇朝鲜族小学,上千名百姓自发送行。1955年曲波写到牺牲一章时屡次搁笔,泪涌纸湿,不忍让战友“再牺牲一次”,遂在小说里给了英雄走向新的战场的结尾。因这部作品,后人记住了“杨子荣”。正如周总理所言:数十年革命斗争中,这样的英雄何止千百,他们很多连名字都未留下。
1946年7月至1949年9月三年多里,人民解放军负伤约104万、牺牲26万、失踪19万。无数英雄倒在黎明之前,用鲜血与生命把国家推向光明;更多幸存者默默奉献终身,守国护家。谨以此文缅怀先烈,亦以此致敬所有无名之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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